与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一样,帕特里克·麦戈文(Patrick J.McGovern)通过不同的思维方式,颠覆了旧的商业模式,并拥抱新的技术趋势。他将IDG打造成为年收入超过30亿美元的科技媒体和风险资本帝国。麦戈文员工至上的原则、洞察力、正直诚信的品质等将引领你不断向前。本书通过回顾麦戈文的职业生涯,告诉你怎样将麦戈文的原则应用于自己的组织。通过阅读本书,你将领略一位梦想家的奇幻人生,在此过程中,学会如何成为一位真正的领导者。
麦戈文预见到了第一次信息技术革命的到来,IT业不仅有利可图,而且将成为全球最大的行业
他是知名天使投资人熊晓鸽的老板和导师,是腾讯、搜狐、百度等众多中国高科技企业的投资人和领路人
到1983年圣诞节,我在《计算机世界》杂志社工作正好满一年。作为一名新手,我能够完全沉浸于计算机科技的探索工作之中,令我自己都感到惊讶。当时科技革命正在发生,计算机、互联网、功能强大的应用软件正在迅速改变商业世界和个人生活。计算机的形态正在从玻璃盒子般的数据中心转变成“个人桌面”,应用程序变得越来越丰富。《计算机世界》是当时信息科技市场的权威杂志,能够在这里工作源于偶然,但这里也是一个“前排位置”,可以近距离观察或者遇见诸如史蒂夫·乔布斯、比尔·盖茨、拉里·埃里森、小托马斯·沃森、肯·奥尔森、米切尔·卡普尔以及其他行业内想改变世界的重量级人物。
这里虽然还是苹果麦金塔电脑、微软Windows系统、互联网、智能手机、Wi-Fi、宽带等技术洪流改变全球之前的世界,但是你能感觉到技术的“涌动”,深信大事件将在你的指尖和键盘之间发生。对于与我同龄的、职业生涯开始于电动打字机和修正液普遍应用时期的记者来说,将要到来的信息化新时代是那么令人兴奋。
那是我在《计算机世界》杂志社期间,离圣诞节还有几周时间的一个寒冷的午后,各种议论纷纷传到该杂志社位于马萨诸塞州弗雷明汉的编辑办公室。当天早间的传言说,总公司美国国际数据集团(International Data Group,IDG)那位令人敬畏的创始人兼CEO帕特里克·麦戈文将要例行他的年度假日巡检工作。虽然大楼里的几百名公司员工都是成年人,但是听到消息时的那种感觉仍像是小学生参加生日派对那样令人眩晕,并充满孩童般的期待。
入职那年我曾经在办公室见过麦戈文几次,但是没有正式会面,那时他已经从普通报人转变成社会名流,并呈现出一种保罗·班扬式的个人形象。帕特身高约1.9米,像NFL后卫球员一样健壮。他声音洪亮,辨识度很高,即使在宽阔的会议室中仍能听到他的笑声。当我们听说身着深蓝西服,打着黄色领带的帕特已经来了,便纷纷心不在焉(停下工作),待在编辑室里的隔板工位上,假装努力工作,其实都在磨洋工。确切地讲,我们的兴奋不仅来自崇拜名流而产生的泛滥天真,这是一种“见钱眼开”式的巴甫洛夫反应,因被我们亲切地称为“帕特大叔”的人的出现而产生,他一定带来了一辆装满钞票的布林克斯卡车,我们人人都会得到一个红包。他莅临杂志社的主要目的是派发圣诞福利,虽然在数量上比华尔街投行六位数的超级红包要显得寒酸一些,但对于蓝领记者、产业工人、销售员等职位来说已经是非常可观的了。那年的奖金与一个月的工资持平,这也正是我们期盼他到来的主要原因。
那种场景之所以令人记忆深刻,是因为麦戈文——一个真正的媒体大亨,一个富有且改变了信息科技产业的愿景家,居然亲自向每一位员工派发红包。他在每个工位停留,亲口叫出每位员工的名字并致以问候,同员工握手并就他们的工作、家庭、梦想亲切交谈,留下了让金钱相形见绌的美好情感,创造出不可磨灭的难忘印象。
他为集团在美国范围内的每一间办公室、每一位员工所做的一切令人难以置信。到我入职的时候,集团在全球有1.3万名员工,在美国则有5000名。他尽其所能,致力于同员工建立个人联系,多进行一些交谈。对于那些在其他公司工作过的员工来说,CEO亲自递送红包、良言宽慰的做法当然给人梦幻般的感觉。如果幸运的话,你可能得到一只烤熟的火鸡、一把瑞士军刀,或者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得到一本假日备忘录。CEO送火鸡的时候甚至会说肉质很鲜嫩。帕特里克·麦戈文是那种与众不同的CEO,是一个反传统的人,他不仅仅受到追逐利润的动机驱动,而且被给予员工体面生活和工作的渴望所驱动,其一生呼吁要理解技术变革对于人类尊严的影响。他实际上以此为使命。
帕特里克·麦戈文于1964年在距离麻省理工学院不远处创建公司,他成功的企业家精神离不开几个关键要素:足够自信、具有先见之明的愿景、对信息世界的探索并保持对未知的好奇。在计算机还是巨型的、神秘的、受数据中心专职人员保护的机器时代,麦戈文就预言这些机器将发生巨变并将影响每个人,它将赋能于人类大脑,创造出美好的未来。
他家长式的行事作风、所倡导的员工友好型的企业文化,都使他颇具声望。20世纪80年代,那个时代如电影《华尔街》所宣扬的那样,“贪婪是好的”。帕特里克·麦戈文选择分享财富,这并不是说他自己不想成为一名富翁,事实上他已经是一名富翁。他早就已经成为百万富翁,并一直是《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的常客。他的经历证明,善待公司员工也可以成为一个非常完美的商业战略。
如果你有幸成为总部位于马萨诸塞州的IDG集团的员工,那么圣诞福利仅仅是开始。公司每年都会举办一个奢华的假日派对,麦戈文和他的妻子劳瑞是东道主,派对于圣诞前夕在波士顿下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举办。参加者可以携带配偶或重要朋友,享受美食和美酒,参加晚间舞会,其中一些人会获得双人热带度假、木屋滑雪、欧洲旅行等开门奖,满载而归。作为惯例,每一年麦戈文和高管团队都会录制假日视频,分享公司发展的累累硕果,向每一位辛勤劳作的员工致以谢意。在视频中,麦戈文装扮成《星际迷航》中的柯克船长、蝙蝠侠、本·富兰克林、绝地武士欧比旺·克诺比或者詹姆斯·邦德,毫不吝啬地以己娱人,博大家一笑。
新入职的员工继续以“编辑大会”的名义去巴哈马或者波多黎各的度假胜地年度旅行,IDG是美国最早利用联邦法律实施员工持股计划的公司之一。员工持股计划在长期服务企业的员工中造就了一批百万富翁,其他人,比如我,在离开公司之后也能够获得一份丰厚的养老金。很多跳槽到竞争对手那里的员工很快便意识到他们犯了错并重返IDG。
麦戈文创造了一个包容的大家庭。在诸如高科技这样的权力集中、竞争激烈的行业中,能够成为具有高度凝聚力文化的一部分就显得非同寻常,在这里来自CEO的支持义无反顾,他认可员工创新的价值,激励员工挑战自身极限,真正践行“失败是成功之母”的信条。
在签订终身雇用合约后,我逐渐了解到麦戈文的贡献远远超过了那些来自公司的不菲厚礼。他1964年所创立的商业帝国对于全球范围的计算机科技革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正当我完全沉浸在自动化、桌面系统、软件、网络,及与之相关的变革场景等情节中时,信息科技正在成为主流的商业话题。我发现自己从事着与《华尔街日报》《商业周刊》《财富》《纽约时报》等相同的工作。实际上,我们稍许领先于它们,因为《计算机世界》早在20年前就开始圈定自己的业务范围。说实话,刚开始成为商业记者时我感到有些自卑。那个时代的大众往往认为商业期刊就是一份简单的“小报”,逢迎特定行业内的某家企业,所发表的专访近似于商业营销。
在《计算机世界》,真相并非如此。麦戈文很早便认识到诚实是商业成功的基础。通过《计算机世界》,广告商想要吸引眼球,IT读者则关心概念和见解,他们想了解真相、不足,以及与产品、公司、个人相关的全部信息。例如,在持续13年的IBM垄断案中,《计算机世界》在纽约设立了一间办公室,跟踪报道联邦法院的判决。判决书置IBM于水深火热之中,公司领导人为此懊悔不已,直到1982年司法部将案件撤回后,情况才有所改善。
规模稍大的计算机制造商偶尔也会主动要求延期刊登,或者威胁撤回平面广告,以向公司的销售人员施压,但到麦戈文这里就行不通。在某高科技公司的大佬试图支配与其相关的封面社论时,麦戈文总是礼貌拒绝,并顺颂商祺。当企业逐渐认识到缺席《计算机世界》会影响销售额之后,撤回广告的决策往往都会发生反转。当时业内的大多数商业期刊都是免费发送的,而《计算机世界》拥有12万名付费订阅者,阅读量合计超过百万人次。
在20世纪90年代全球化成为时髦口号前,麦戈文也拥有全球范围的商业愿景。他雄心勃勃地把公司更名为“国际数据集团”,1964年创立时它叫国际数据公司,位于马萨诸塞州牛顿市的一所小灰房子里。那时候公司唯一与国际化沾边的事情就是离麻省收费公路特别近,因此去洛根机场搭乘国际航班非常方便。但麦戈文基于对未来的商业愿景,很快便使公司业务名副其实。他搭乘航班飞往全球各地,在一个又一个国家开展计算机出版物业务,创建本土化运作的巨大门户网络,最终构建起一个在全球拥有300种杂志、2.8亿名读者,营收超过38亿美元的商业帝国。
在我加入IDG之前,麦戈文已经开始计划在中国市场出版《计算机世界》,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第一家期刊类的中外合资企业。对IDG董事会来说,麦戈文的决定太疯狂、太冒险、太大胆。但麦戈文持续推动,坚持承诺,并勇往直前。像大多数成功的创业家那样,他在其他人光看到阻碍的时候发觉了机会的存在。他对中国文化充满热情,并试图近距离观察有关中国的一切。他知道,这里将会出现对信息“井喷式”的需求增长,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虽然IDG在全球的创业计划有的失败了,但是大多数回报丰厚,尤其在中国市场。在中国,麦戈文铺就了一条盈利之路,在IDG融入全球市场之后,他也成为最受欢迎的美国商界人士。
像多数改变世界的人物一样,麦戈文本身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研究对象。他对员工是父爱般的大方,对自己却像新英格兰清教徒那样吝啬(即使他的家乡是费城)。尽管非常富有,但他坚持搭乘经济舱,即使是飞往亚洲或者澳大利亚的长途航班也是如此。与麦戈文搭乘同一航班,对于那些坐在头等舱的员工而言是一件非常不自在的事情。他驾驶一辆老旧的福特轿车,轿车锈迹斑斑、外表磕碰痕迹明显,后来一位高管把自己的奔驰让给他,并坚持认为驾乘旧车实在不像IDG集团主席所为,那时那辆车已经破得就像是一个搅拌器了。
友善和平易近人的品质,从本质上反映了麦戈文是一个内向的人,但是公司业务的成长和扩张却使他不得不迫使自己变得更加外向。在正式的商业会晤场合,他的动作显得机械和拘谨,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会议结束后他能与好朋友连干数杯,彻底放松自己。一次在巴拿马召开的管理会议后,他连尽数觥,固执地爬上一棵棕榈树,众人好说歹说他才肯下来。
复杂、冲动、慈悲……唯一能够阻止他的事情便是疾病,最终在2014年夺走了他的生命,终年76岁。他所建立的偶像级商业帝国繁荣发展,经历风雨,至今已超过半个世纪。IDG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努力、他的印记,以及他的价值观。
我已经不记得1983年圣诞节我们在《计算机世界》杂志社初次相见时他说过的话。我那时的老板,像所有经理人一样,向他低声汇报有关我所负责的文章和项目的进展情况,他回应以祝福和赞扬。他对我和所有人的鼓励不是简单的口头敷衍。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耐心听我所言,给了我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会一直记得我,一定有求必应。
在随后的7年中,直到我离开公司,我数次遇到帕特。我建立了一个文件夹专门存放他发出的、带有公司彩虹标志的“好消息”,以及或者致谢,或者表扬我工作出色的短文。他看上去非常喜欢我所倡议的,在公司大楼广场上举办的排球联赛。这体现了麦戈文“大胆尝试”的态度,能鼓舞士
气,但成本为零。我清晰地记得曾经因此而收到一条“好消息”,“抱怨”我为什么没有像排球联赛取得的成功那样,提议创建一家新的杂志社或者进行其他商业投资。
无论何时我看到他,无论我们讨论杂志文章的话题或者讨论IDG聚会,我都建议应该坐下来讨论一下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毕竟,他的故事已经成为商界传奇。他总是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IDG的故事可能不像苹果、谷歌、Facebook等企业那样受到广泛关注。麦戈文也不是乔布斯那样的商业巨星,但是他引领信息科技世界的发展并引爆市场。他的故事因其50年来所展现出的领导力而变得非凡。本书的内容展示了他的部分领导力体会和心得,并辅以他的故事,以及他创办的公司的故事,以小见大,见微知著。我希望这本书能够正确地表述和传递他的伟绩——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行业,触动了千万员工的生活,改变了全世界。
管理类
通过创建IDG,麦戈文让无数人逐步理解了计算机的巨大潜力以及它们将如何改变世界。麦戈文还以一位关心他人和体贴周到的老板而闻名——这两项特质也延伸到了他慷慨捐赠的慈善事业中。
——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微软创始人
格伦·里夫金完美地捕捉到了我所熟知并深深钦佩的麦戈文:好奇、大胆、创新、极富远见。麦戈文是真正的麻省理工学院天才,有着偶像级的创业传奇。《导向未来》让我们想起他对麻省理工学院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非凡的捐赠承诺,它聚集了全球最了不起的脑科学研究者。我很高兴地看到更多的读者能有机会体会到麦戈文对科学和社会的影响力,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 拉斐尔·莱夫(L. Rafael Reif) 麻省理工学院校长
他将早年在美国赚来的大笔资金毫无吝惜地投入了中国市场,把“风险投资”的概念引进中国。所有受惠者都可以说是他的晚辈,所以总能想到他慈祥的微笑。老麦给我的感受就是他永远怀有一颗仁慈之心,他从没有富翁高高在上的心态,尤其在文化面前,他永远保持虔诚。
—— 马未都 观复博物馆馆长
麦戈文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投资家,他创立的IDG对我的两次创业有很大的帮助。他的伟大在于对中国互联网的远见和表现出的勇气,他对推动中国互联网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 周鸿祎 360公司董事长兼CEO
没有一家硅谷大公司在中国取得成功,因为它们把这里当作分支机构。它们没有主动积极性。IDG在中国就像一家创业公司,麦戈文自己就是一个企业家,所以他明白这里需要什么,这就是IDG能够成为中国Kleiner Perkins的原因。
—— 张朝阳 搜狐公司董事局主席
[美]格伦·里夫金(Glenn Rifkin) 著:格伦?里夫金是一名资深记者和作家,为《纽约时报》商业版撰稿超过30年。他关于商业和领导力的文章,曾经刊登在包括《华尔街日报》、《波士顿环球报》、《哈佛商业评论》、《福布斯》和《财富》在内的几十种报刊上。里夫金为许多公司提供过咨询服务,比如波士顿咨询集团、光辉国际咨询顾问、美世咨询、WPP、HCL科技,以及普华永道。他还与哈佛商学院合作过编辑项目。
20世纪80年代,里夫金曾是IDG旗舰出版物《计算机世界》的高级编辑,在那里他直接感受过帕特里克?麦戈文的卓越领导能力。
推荐序一
老麦与我:22年与22分钟
熊晓鸽,IDG资本联席董事长
我1991年11月6日加入IDG,成为董事长帕特里克·麦戈文(Patrick J. McGovern)的亚洲业务开发助理。在公司内部,大家都叫他“帕特”;在中国,人们都习惯称他为“老麦”。老麦热爱中国,一生中136次访华,我陪同或接待了他110次。
22年追随,22分钟告别
北京,3月16日清晨8点半,我的美国手机铃响了。一看号码,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一直等待又害怕的那个电话来了。老麦的太太说:“他想见四个人,我按他说的顺序挨个给你们打电话,你是第一个。”她的话音未落,我就克制不住地喊起来:“你怎么等到现在才告诉我啊?”
20天前,一个原定由老麦主持的电话会议,临时改由公司的财务总监代替,他解释,老麦感冒了,不能出席。我心头即刻阴云笼罩,对坐在身边20年来的老搭档周全长叹一声:“老麦肯定病得不轻。”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从来事必躬亲且绝对死而后已的人,怎么会因为感冒就缺席电话会议呢?这太不是老麦的风格了!接下来的几封电子邮件,包括我有意试探的电话留言,他都没有回复……知道要有坏消息,但不知道坏到什么程度,悬着一颗心的日子格外黑暗而漫长,无比煎熬。
飞机绕了半个地球,落地的时候,还是旧金山的3月16日。时间仿佛凝滞,我的心境却在明媚的春日直坠寒冷的冰窖。躺在斯坦福大学医院病床上的老麦,表现出我从未见过的陌生、虚弱,几不能言,尽管他在努力积聚全身的每一分力气,想要像往常一样精神抖擞地与我交谈。
我知道,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该轮到我来给他鼓劲加油了。22年来,无论是顺风还是逆水,老麦总是会在每个季度结束前,寄给我一张他手写的“Good News”(好消息)贺卡,既为我们大大小小的成功鼓掌,也为我们困境中的坚持喝彩。他是我们永远乐观从不言败的啦啦队队长。现在,我也带来了让他高兴的“Good News”,是我在接到电话飞奔机场前匆忙抓到的:一本IDG在中国台湾地区新出版的《国家地理》杂志、最新一期欣欣向荣的《创业邦》杂志,还有一本我们刚刚印刷的IDG在中国的公益慈善宣传手册,上面有向中国3所大学捐建IDG/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的最新进展……老麦脸上有了依稀的笑容,说很感动我这么快不远万里来看他,甚至细心地问候周全和我的父亲。我忍不住告诉老麦,在离家赴学前,我和父亲生活了20年,而在IDG工作后,我和他共事超过22年,比和我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这话似乎勾起了老麦的无限感慨,他喃喃地念叨着,在我力图记下他最后叮咛的手机录音中,留下了他模模糊糊、反反复复的一连串“Our special relationship...”(我们的特殊关系……)
是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此特殊,以至于在他的病床前,我只能以他所喜欢的“Good News” 和他道别。因为怕他太累,我一直留意着手机上的时间。追随老麦22年的时光,就在这短短的22分钟里,如滔滔逝水一般,波光潋滟永不可追。走出病房时,隔着门口的布帘,我透过缝隙注视着他,不忍移步,郁积胸口的热泪终于汹涌而出,无声,无息,无力,无奈。
我19日晚回到北京,第二天清晨,噩耗就追着我的脚步到了。
特殊的信任,特殊的情谊
老麦和我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有点特殊。
1988年,第一次见面,我还是个学生,一边在弗莱彻法律与外交学院读书,一边在卡纳斯出版公司的《电子导报》打工,每小时挣15美元。恰逢中信集团董事局主席荣毅仁先生访美并在弗莱彻演讲,我便鼓动杂志社赞助了演讲后的晚宴。老麦想与荣主席交谈,揪住在会场忙前忙后的我给他临时当翻译,不过是一面之缘,相互间留下了一点好感。
1989年,我已是《电子导报》亚洲版的主任编辑。杂志社的中方合作伙伴应邀来美,与卡纳斯的总裁短暂会晤10分钟之后,想顺便拜会麦先生。我陪同前往,全天受到热情款待。老麦临时请的女翻译不熟悉电子行业,我又当了一次义务翻译。
1991年第三次见面,是我主动约的老麦。那时候卡纳斯全面撤出中国市场,让有意回国发展的我大失所望。在好友周全的鼓励下,我斗胆给近几年大力在中国开疆辟土的老麦写了封只有3句话的信。老麦的秘书给我的约谈时间是45分钟,结果我们谈了3小时。临别,老麦问我对薪酬有什么要求,我坦言:“我只知道中国大有前景,不知道到底能给你赚多少钱。这样吧,如果你愿意聘我,可以先付给我和卡纳斯公司付给我的同样的工资,但我有一个要求,即我要直接向你汇报。”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其实是因为在卡纳斯的这几年,我交上去的所有“宏伟蓝图”由层级审批后全都泥牛入海,这让我伤透了心。
老麦居然痛快地答应了。1991年11月6日,我正式加入IDG。12月初,我回到中国,3天内,凭着老麦一纸传真的授权书,顺利签约并购了《网络世界》,从此开始了我们在中国不断造梦、圆梦的奇迹之旅。
说起来,22年真是一段不短的时光,刻印在记忆里的并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而是一些日常相处的片断。比如,无论我在中国如何建功立业、日理万机、忙得焦头烂额,只要老麦一来,我就是他须臾不可离身的翻译,他坚决不让我给他另请高明。他说:“我觉得你译得最好,我看过手表,你翻译的时间和我讲话的时间一样长。”
1980年,他创办中国的《计算机世界》时讲过一个笑话:20世纪60年代中期,美国《计算机世界》的办公室在一家中餐馆的楼上,每天下午4点半前后,编辑们就会被楼下中餐馆起油锅炒菜的阵阵浓香催促着赶紧截稿,因此美国的《计算机世界》从未误过刊期。所以老麦认为中餐对《计算机世界》的成功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也是他对中国情有独钟的原因之一。他讲了足足5分钟,翻译只说了两句话,全场便哄堂大笑。老麦深为中文之简练而折服,遂向旁人请教其中的奥妙,原来翻译直接告诉大家,老麦讲了个很幽默的笑话,请各位大笑并鼓掌。老麦虽然对我不偷工减料大表赞赏,却也并不反对我对他的演讲添油加醋,用他的话来形容是“自动编译”(automatic editing),所以只要我在场,他就会自由自在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妙语如珠、挥洒自如。
也许是作为我让他“自由发言”的回报,他也给予了整个IDG中国团队自由发挥、发展的宝贵空间。1993年,我们与上海科委合作,投资2000万美元成立了中国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开始在一片陌生蛮荒的领域探索耕耘。整整7年,颗粒无收。在那些年里,每年老麦到中国巡视五六次,次次让我们提心吊胆,只怕他突然一灰心,就此罢手,收回所有投资和预算。可每次,对着一张几近空白的成绩单,老麦总是淡定自若、谈笑风生,一派胜券在握的笃定。连周全都不得不佩服,“老麦是我见过的唯一比你还要乐观的人”。2000年后,随着中国公司纷纷登陆纳斯达克,我们终于迎来丰硕的收获期。2011年11月6日,老麦抱病与夫人专程到北京宴请我,祝贺并感谢我加入IDG 20周年。我问他当年为何敢拿大量资金赌在我这个毫无经验的人身上。他笑道:“Because you are the guy who抎 bet your youth on China抯 future”(因为你这家伙敢拿自己的青春来赌中国的未来)。他狡黠地一眨眼,言下之意是,有赌命运的人垫底,他赌点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后来,我们管理的基金越来越多、越来越大,IDG在基金中所占的份额越来越少,但我们始终是“IDG资本”,不敢忘记第一个为我们交学费的人,那个在我的心目中被永远视为老板和导师的人。
留下两个传奇
中国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大约可以形容我心底对老麦的敬爱,也或多或少道出了我俩之间的那点“特殊”。但两年前,老麦的固执曾经狠狠地打击过我的“自作多情”。2012年1月,老麦在经历两次心脏手术的恢复期中又遭遇感冒,病体奄奄,但他执意要亲自去印度参加会议,他太太十万火急电招我去劝阻。我专程坐飞机赶到,自告奋勇愿代替他出差,没想到他硬邦邦地回了我一句:“我们就别讨论这个问题了。旅行让我感觉良好(Travel makes me feel good)。”这是老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说“不”。事后,我还不无伤心地对周全说,老麦毕竟不是我的父亲,否则,我无须请求,只要大喝一声,“不许去!”
老麦还有一个让我“胆寒”的习惯:他一坐上飞机,就会拿出各种文件全神贯注地工作,一路上一刻不停。如此这般以身作则,简直让长途旅行中想合眼休息一会儿的下属如坐针毡。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我决不会和老麦乘同一班飞机。
从26岁创业的那天开始,老麦就以这种几乎不近人情的勤奋,拼命工作了50年。我想,他挤出了每一滴水分的50年相当于普通人的100年,他的生命也由此浓墨重彩。在老麦的病床前,在我们相处的最后22分钟里,我告诉他这一生他创造了两个传奇。
1964年,他创建了IDG——美国国际数据集团,这是全世界最大的信息技术出版、研究、会展与风险投资公司,在信息产业界的舆论影响力独占鳌头。
2000年,他和夫人共同承诺于20年间捐献3.5亿美元,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设立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十几年来,研究院成果累累、人才济济,获得过包括诺贝尔奖在内的多种奖项。
而我,一直是老麦最信任的、有着“自动编译”功能的“翻译”,所以现在他这两个传奇都有了完整、忠实乃至超越美国的中国版:IDG公司在中国合资及合作出版的与计算机、电子、通信,乃至消费有关的报纸和杂志共计40余种;IDG资本管理的风险基金价值已超过40亿美元;2012年11月最后一次访华,老麦又为IDG在中国的投资做出了新的承诺;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捐建的IDG/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已全部签约,陆续启动。
老麦的人生华彩篇章猝然而止,唯其功德圆满,福泽后世,却也让我倍觉任重而道远。他常说,他一生受益于母亲教给他的人生三大乐趣:永远做自己喜欢与有激情的事;和志同道合的人共事;不断实现新的期待和梦想。而我此时此刻的期待,和22年前的老麦一样,要去努力发现和启用敢拿自己的青春赌未来的追梦人——新一代的“我和周全”……那将是另一篇崭新的传奇,在生意盎然的春天里,破土而出,抽枝发芽,茁壮成林。
悲余痛后,我终于渐悟“生生不息,薪火相传”之真谛。虽天人永隔,但冥冥之中,老麦与我,仿佛又一次灵犀相通。
有的人走进我们的生命里,永不消逝,因为他和他所成就的一切,不仅为我们标示出人生的高度,同时也激励我们追寻梦想、不断前行。
补记
上文成稿于获悉麦戈文先生去世的当晚。捡拾旧文,只因麦先生的传记《导向未来》即将出版,出版社的编辑,也曾是《计算机世界》集团的老员工,嘱我作序。在飞越太平洋的航班上,我通读书稿,密密麻麻的文字,勾勒出麦先生波澜壮阔的人生风貌,而作为他后半生中国奇迹之旅的同行人,回首来时路,虽有些许伤感,无穷慨叹,但也满怀不悔与欣慰。
五年前,我承诺麦先生尽心竭力延续他的两大遗产:IDG和麻省理工学院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2017年1月,IDG资本联合泛海等国内机构,接手了IDG全球的投资和媒体业务;由麦先生播下种子的IDG资本已经从风险投资扩展到私募股权投资和并购领域,2018年有19家投资的企业上市(其中17家在纳斯达克、纽交所、港交所上市),创下了风投/私募行业的世界纪录。麻省理工学院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的科学研究也进展顺利;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合作的三座IDG/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大楼拔地而起,并将投入使用。
五年来,践诺之心,不敢懈怠。唯愿这份成绩单,尚能告慰麦先生的在天之灵。然匆匆流年,世事沧海,心事浩茫,无以言表。遂以旧文代序。
推荐序二
马克·贝尼奥夫(Marc Benioff),美国Salesforce公司创始人兼CEO
帕特里克·麦戈文在科技领域是位真正的巨人。作为一位非凡的梦想家,他在过往近半个世纪里一直处于历次技术革命的中心,诸如半导体、大型主机、互联网、智能手机等行业。他曾成功预言,这些技术将对社会的各个方面以及所有的行业产生不可思议的影响。他创办的企业——IDG,在全球拥有近300种信息科技类杂志、460多个网站、2.8亿名爱好科技的读者,以及不断记载与分析这个神奇的数字化变革时代的会展活动和研究机构。
他的杂志伴我成长,我一直是《计算机世界》(Computerworld)和《苹果电脑世界》(Macworld)的忠实读者。高中时期,我就开始尝试为雅达利(Atari)公司编写游戏程序,后来则兼职为苹果公司工作,在大学暑假期间为尚处于“婴儿期”的麦金塔(Macintosh)电脑设计程序。我在正式就职于甲骨文公司期间第一次遇到帕特,那时我兴奋得就像遇到了孩童时代的英雄一般。他不吝时间、谆谆教诲,对行业发展的方方面面都充满洞察。每次遇到帕特,他总还记得我们上次交谈的话题,并询问我的进展。他记忆力惊人,每年都要给美国员工发节日红包,他不仅能够记住他们的名字,还能够记起有关他们工作和家庭的各种细节。
我和麦戈文最为重要的一次会面发生在1999年秋天,那时我刚刚创立Salesforce。那天,我们二人碰巧都搭乘美联航的航班从旧金山前往洛杉矶,在登机口附近进行了交谈。我分享了自己的创业想法,告诉他我要创立这样一家企业,让购买商用软件像在亚马逊购买一本书那样简单。听闻此言,帕特快速表态说愿意投资。基于深刻的经验和开放的思维,麦戈文当时就明白了(完全不像我拜访过的一众硅谷风险投资者那样)商业世界即将经历地震般的转型,即转向云端。麦戈文随后成为我新创企业的一位重要投资者。在他不幸去世后,他的家人告诉我,麦戈文从未出售那些股份,产生的收益超过了10倍!
回顾我在科技领域35年的职业生涯,没有一位导师能够像帕特那样引导我走过的每一步,没有他的指导,Salesforce也不可能从一个想法成长为一家《财富》500强企业,并颠覆了整个商业软件领域。今天,那些年轻的创业者经常以我为榜样,正如我以前对帕特那样。他们希望获得对未来技术和最佳实践的洞察,实现自己的商业梦想。而我所能够分享给他们的,更多的是拾麦戈文之遗穗,提供一些领导力方面的建议。
麦戈文是一位具有创业头脑的倾听者、风险爱好者,他比其他人看得更远。1978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两年后帕特就在北京创办了中美合资的旗舰杂志《计算机世界》,最高峰时期拥有200万名读者。IDG随后在中国出版了40余种刊物。后来,他看到全球的创业者们正在热情洋溢地塑造未来,便着手创建覆盖全球的风险投资网络,以通过投资GP权益及LP权益的方式,投资了美国、中国、印度、越南等国的基金,以此构成了IDG全球投资业务(IDG Ventures),管理着超过36亿美元的资金。
但是,麦戈文从未将商业和技术与社区和人性隔离开来。这是他的独特天赋。对我来说,他更是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角色。创业者可以遵循他的路径,不断回馈社会。他视技术为“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工具,并漫游世界不断寻找洞察和灵感,以实现他的抱负。他明白,企业文化是伟大的资产,对待员工、伙伴、客户应如家庭的一部分。他把这些信条付诸实践,贯穿在每一天、每一次的互动中。他严格遵守自己设立的价值观——尊重个体并为实现卓越的客户满意度而奋斗。
麦戈文的慈善事业也极具示范意义。2000年,麦戈文夫妇向麻省理工学院捐赠3.5亿美元,成立了麦戈文脑科学研究院,致力于研究人脑的工作机理,发现预防和治疗大脑功能疾病的新方法。他不仅捐助资金,还吸引科研人员、开展游学计划、激励众人(包括我本人),去跟随他的慈善足迹。我和妻子林恩一起捐款建立医院,吸纳医务工作者和研究员,期待他们能够在改善儿童健康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这项计划不局限于我们居住的旧金山和奥克兰市,还将扩展到世界其他地方。
斯人已逝,影响犹在。麦戈文是上帝赐予普罗大众的礼物,是一位具有开拓精神的梦想家。他告诉我们整整一代企业家什么是有原则的领导者,以及如何用价值观引领企业。
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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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导读 催化未来1
第一讲 确立重要的使命,和员工共同战斗23
第二讲 独辟蹊径,不走寻常路45
第三讲 全球化扩张,本地化经营73
第四讲 寻找富有激情、不循规蹈矩的勇士109
第五讲 鼓励尝试,包容失败127
第六讲 用乐观主义感染他人155
第七讲 诚信无价,坚守底线179
第八讲 张弛有道,宽严相济205
第九讲 激发斗志,分享收益229
第十讲 关爱员工,仰慕客户259
后记 永远面向未来283
致谢297
注释299